醫學女博士皈依佛門!4歲學中醫「38歲出家41歲做方丈」下田插秧修養心性 她說:療世人的身苦「也要醫治人的心苦」

  • 2021-07-09 16:18

2010年的某天,一名留法女博士在廣濟寺剃度出家。

木魚聲聲,青絲紛落,她的心漸入澄明。

「當大夫就是最好的菩薩心。」為了能讓她留在塵世,她的父親這樣勸她。

可她只是眼睛低垂,什麼也不說。

她為何出家,是感情受挫,還是……?

沒有人知道原因,就像沒有人知道她出家以後,為什麼會以血為墨書寫經書。

她到底經歷了什麼?

皈依

1972年,一個女孩降生在陝西西安的一戶中醫世家,或許是她天賦異稟,也或許是耳濡目染,她四歲學中醫,九歲即可施針救人,被人喻為「神童」。

但只因她看到了太多生死。

她12歲那年,在別的小孩尚不知憂愁為何物時,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,她一次次問:「人生到底為什麼活著,我為什麼要活著,我要以什麼樣的方式來活著?」

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,她自己也不能。

因為無解,因為想知道,這些問題成為纏繞她的魔障,讓她不僅無法進行正常的生活和學習,還有一種幾近要死的窒息感。

這樣糟糕的狀況一直持續到1986年的秋天,她隨父親去廣州,去光孝寺之前。

那天,她隨著人流走進了光孝寺,光孝寺里,本煥長老正在做皈依法會,懵懵懂懂的,尚不知皈依為何物的她皈依到了本煥長老的門下,有了皈依證,有了法號——養立。

皈依以後,她開始學佛、吃素、打坐,她的心就這樣,莫名安靜了下來,不僅安靜,還有緊閉的窗戶被打開的豁朗,那些曾死死糾纏於她的問題隨著窗戶打開也消失不見了。

她終於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,學醫、上學、到法國深造、在法國拿到醫學博士學位,誰都以為她的生活會一直這樣平鋪直敘地走下去,包括她自己。

但……

出家

2003年,她從法國回來,在北京的一家醫院工作,遇到了一個人。

中國佛教協會會長一誠長老因為頸椎椎間盤突出,來她所在的醫院治療,作為這方面的專家,養立走進了一誠長老的病房,她步履輕健,她不知道,她將看到的,是她餘生都認為的佛,她正在漸漸走近佛。

頸椎椎間盤突出,這種病會讓病人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,疼痛,會讓病人忍不住眉頭緊皺,露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。

可一誠長老,他沒有。

養立後來這樣回憶她和一誠長老的初見:「雖然他是一個病人,但他給我的感覺卻很安詳,尤其是他的眼神,就像嬰兒一樣。那種清澈的感覺瞬間就把我攝受住了。我想我要是能成為他這樣的人多好。」

因為病人和醫生的關係,一誠長老只要不舒服,都會找養立給他治療,時間倏忽而過,轉眼間,兩人認識已七年,七年時間的接觸,七年時間的潛移默化,養立的心因為一誠長老也在發生著變化。

她想出家了,不是一時衝動。

她把想法告訴了一誠長老,一誠長老沒有詫異,也沒有問她緣由,只說了一個字:「好」。

但出家非兒戲,一誠長老雖說好,卻並沒有馬上給養立舉行剃度儀式,只是每隔一個月,他就給養立打電話,問養立有沒有改變想法,養立每次都回答,沒有。

一連問了幾個月,在確定養立內心的篤定后,一誠長老在廣濟寺給養立舉行了剃度儀式。

那天,養立頭上的青絲紛落。

她的心隨著梵音漸漸進入澄明,她感覺自己回家了,一顆遊盪在外的心終於找到了歸處。

她欣喜,她臉上忍不住露出笑,單純的、沒有羈絆的笑。

發心

她希望就這樣永遠陪在一誠長老身邊,在廟裡,看書、寫字、打坐、偶爾神遊,這樣的生活,她認為是愜意的,即使偶爾她會聽到有人說,她浪費了三十幾年的所學,她出家是對家人不負責。

可什麼是浪費,什麼是負責?人生一世,難道不是隨心嗎?

也許是,但又不完全是。

一天,禪宗大德虛雲禪師的弟子聖一長老先是找到養立,之後又找了師兄一誠長老,他希望養立能去寶積寺,重振寶積寺的曹洞禪風。

寶積寺,中國佛教禪宗五大派系之一的曹洞宗祖庭,1200年前由佛教禪宗弟子本寂禪師所創,曾經一度達到鼎盛,但清初以後,漸漸衰落,到了1969年,更是殿宇被毀。

禪宗祖庭被毀,佛教中人都是不勝唏噓,可時代在那,即使有心,也是無力。

直到二十世紀末,因為一誠長老的奔走呼籲,楊釗先生的大力資助,寶積寺才得以重建。

廟有了,可本寂禪師創建的學術體系、曹洞法脈呢?

沒有這些,莊嚴的祖庭,就如沒有靈魂的殼。

而養立,她的學識、能力、以及對事物的執著,讓聖一長老和一誠長老相信,她能夠給祖庭重新注入靈魂。

可養立,不想去寶積寺。

她知道,擔起希望,就是挑起責任,而挑起責任,等同於失去自我。

失去那個隨心隨意,悠然快樂地自我,而這個自我是她剛找到的。

對她的拒絕,一誠長老就如養立當初說她要出家一樣,不詫異,也不詢問原因,只讓她自己想,讓她跪在自己跟前發心。

佛教里,樹立修行的意願、誓願為「發心」。

跪在一誠長老跟前,看著師父臉上少有的嚴肅,養立不由想到師父無論處在什麼樣的環境,都未曾放棄過向佛之心。

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師父時的想法。

也想到,出家以前,自己在李時珍故鄉發下的宏願,「從今往後,便是佛門弟子,不但療世人的身苦,也要開始醫治人們的心苦。」

現在呢?無論是世人的身苦,還是心苦,於她,好像都不再存在,她出家,現在好像只是為了逍遙,只是為成全自己。

看著這樣自私的自己,養立深感羞愧。

升座

她答應了兩位長老,去寶積寺。

她跪在師父跟前,誠心發願:繼承師父衣缽,恢復祖師道場,重興曹洞禪風。

可願好發,事難做,尤其現在這個社會。

每人都有自己的思想,都不想囿於他人,囿於規矩,尤其女眾,就如養立所言,「情緒容易受波動,就像水泡,一生一滅,無有定性,……容易在修行的路上迷失方向。」

養立到寶積寺第三年,升座為方丈。

升座為方丈的那晚,養立輾轉難眠,她知道她未來的路很難走,雖然對寶積寺的發展,她內心有明確的方向,也知道該如何進行,但她不知道,有的事她做了,自己受非議無所謂,會不會讓寶積寺陷入不堪,發展受梏?

可既已發過心,答應師父重興寶積寺,前方的路即使難走,養立知道自己也不能退縮,只能走下去。況且,退縮也不是她的個性。

就像她說的,「女人如水,但水也要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勇氣和果決。」

重興寶積寺,第一步是掛起曹洞宗鍾板,掛起鍾板,才能被稱為禪宗寺廟。

鍾板,是號令,但在很多人心裡,也是一成不變,是呆板。

現在僧尼,能接受嚴苛的寺廟生活嗎?

養立不知道,她只去做。

每天凌晨三點四十五分,萬物尚在沉睡,寶積寺的鐘聲就已劃破夜空的寧靜,僧尼們也陸續走進大雄寶殿準備上早課,每天這個時候,她們總能看見養立法師早已神清氣爽地站在那裡。

農禪是禪宗不可少的修行法門,養立是醫生,沒有做過農活,但她並沒有因此對農禪懈怠,而是跟著僧尼不斷學習。

如今,她下田插秧,頭戴草帽,袖口卷著,褲腿挽著,腰彎著,頭不抬,幾分鐘的功夫就能插完一排,且這一排就跟用標尺標的一樣都在一條直線上,收割水稻,也不見她用繩,只見她一纏一繞,就是結結實實的一小捆,動作嫻熟的,不知道的,還以為她從小就干慣了農活。

這些是禪宗僧人必修的功課,是養立的本分,養立不會因這些犯難,讓養立苦惱的是其它。

寶積寺農禪品的收益,讓寶積寺實現了寺廟自養,但每年端午節,養立還是會帶寺里僧尼去附近村莊托缽乞食。

托缽乞食,是佛教傳統,但因不適用中國已被摒棄,而且在很多人眼裡,乞食有低賤之感,能夠自養,還乞食,養立的做法讓人不解。

養立之所以讓僧尼乞食,她說她的初衷是「降服比丘尼的傲慢心」,「慢心」是修行中最大的內心障礙,慢心不調,學法無益。

而且,一個法師行走在路上,她內心的堅定,她的威儀,遇事表現出來的禪心,也是在表法、弘法。

另一個寶積寺和其他寺廟不同之處,是每年養立都會組織兩次行腳參禪。

行腳參禪,和坐禪一樣,都是禪宗修行的法門,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,禪宗大德的思想,不需實地參訪,通過網路就可迅速獲取,行腳參禪在現代好像沒有了必要。

而養立她們不僅重走玄奘經歷的絲綢路,還去過敦煌,在變幻莫測的沙漠里和風沙一起穿行,去過斯里蘭卡,每一次,都是風餐露宿,饑寒交迫時有發生。

雖然她們以超出常人的毅力走過來了,但就像有人對此敬仰一樣,也會有人對她們行腳參禪有所詫異,認為她們在自己尋苦。

養立聽過這些聲音,但她不會因為別人的想法,改變自己,改變讓寶積寺恢復祖師道場的決心。

重興

但養立是人,不是佛,是人,就會在遭遇誤解時,不安、彷徨、對自己質疑。

這時候,養立會用抄經調節情緒,甚至,會為堅定信念,刺血為墨寫經。

寶積寺里有一篇幅幾米長的《金剛經》,就是養立以血為墨,用十個小時時間一口氣寫完的。

養立認為這份堅守就是信仰。

重興曹洞禪風,不但要堅守,還要傳播。

就像養立說的:「沒有了傳統的修學,傳播出來的就不是佛教,而傳播不能當代化,則有愧於佛教。」

行腳、托缽乞食、農禪,這些禪宗傳統的修行法門,雖然可堅定人的意志,但都有局限性。

為了讓更多人了解佛,寶積寺不僅每年舉辦禪七秋冬法會,開展千日禪活動,舉行「千人抄經,祈福法會」,進行網上同步直播,開設在家信眾也能參與的曹洞禪法體驗課程。

還在舉辦禪法活動之餘,組織救治病人的義診。

奔赴藏區甘南,為所到之處的草原醫生配備摩托車和疫苗冰箱,為他們提供汽油費,在傳播佛教的同時,讓很多牧民接受了生平第一次疫苗接種,降低了當地傳染病的發病率。

在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期間,派出醫療團隊接診19名確診病例,發起「保護白衣天使行動」,並在第一時間將募集來的資金、大量急需的醫療物資送到抗疫第一線,同時在網上開展在線心理支援、中醫諮詢服務。

但,這些活動,固然可以讓一部分人認識佛,接近佛,可對弘揚、傳承佛教禪宗遠遠不夠。

結合女眾修行的特點,以及時代需求,養立在傳統「農禪並重」的基礎上,提出了「文禪並重」思想。

即文化藝術與禪宗文化結合。

「文禪並重」,不但可提升僧人的藝術文化修養,還可繼承中華優秀的傳統文化,為未來傳承、弘揚禪宗文化培養人才。

為達到這個目的,寶積寺一方面創建中國第一家以宗派命名的佛學院——曹洞佛學院,在佛學院開設了佛教藝術專業。

另一方面,從日用角度出發,將禪宗文化融入到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創產品中,比如書畫作品,瓷器、日常使用的日誌本、佛像藝術台曆等。

但把曹洞禪法一舉推向世界的,應該是2017年7月9日至12日,寶積寺舉行的「首屆中國曹洞宗禪學國際研討會」。

那幾天,來自中國、日本、韓國、斯里蘭卡等國家和地區的專家學者、代表近200人共襄盛會,此舉不但將曹洞宗祖庭寶積寺重新推向世界,也吸引了全世界的曹洞宗信眾前往寶積寺朝聖。

寶積寺終於重興,養立站在石階之上,看著往來的僧眾,看著寺廟東側那棵本寂禪師親自栽種的銀杏樹,在經歷枯萎,一誠長老發願:「若有一天這棵古樹能重新長出葉子煥發生機,就是寶積寺重興之時」后,隨著寶積寺的重興重新枝繁葉茂,長出新枝。

養立想到了自己的12歲,想到了那個桎梏自己的問題「人生到底為什麼活著,我為什麼要活著,我要以什麼樣的方式來活著?」

如今,她已經有了答案。

. END 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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